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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逢清明 作者 草屋 转



 

  清明又至。我双目热泪溢流,两膝并跪于母亲坟前:“妈,我来看您了”。

  母亲对我的呼唤拒言不答,是因为薄薄的土层,将我母子分隔为有来无往的阴阳两界。

  跪于母亲坟前,仿佛已于母亲相相面坐,我的脑际间清晰的浮现出,三十多年前,母亲离我而去前的音容。

  母亲苍老的脸庞中,始终潜隐着刚强于聪慧的个性。母亲一双干枯的老手,是抚养儿女们辛勤奉献的铁证。

  六十年代的困难时期,母亲为挣得,只有参加生产队劳动,每天才有的贰两补贴粮票。强忍着缠足后,小脚的疼痛与不便,竟与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们一起“锄禾日当午”。让当今人不可想象的是,母亲还曾参加了村南的水坝建设和村北的梯田修造。

  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有,在我刚记事时,一场急性肺炎袭到了我。也是母亲背着我,与缠我的死神,跌撞赛跑在平仄泥泞的求医乡间道。

  在后来的生活中,只要想起这些往事,我的心间就滴血。心痛母亲为了我和我的家人,母亲凭一双缠足小脚,走过的无数艰辛之路。

  母亲的艰辛经历,真让我难以想象和不堪回首。

  母亲一生刚强的个性,不只显露于日常劳作,就临终事宜也是如此依然。

  那年的春节前夕,我回到了母亲的身边说:“妈,你还是到我家过年吧。”

  “不,春节妈就不去了,如节后不死,可到你家住一阵。”

  母亲的话惊的我心颤身抖。我心里埋怨着:怎么能这样说呢。

  可转念一想,母亲老了,多虑也是常情。

  不过母亲的身体,年轻时不好,常是前半个月拜神,后半个月又送鬼;上午看了坐堂名医,下午又问串巷郎中,可不知为何,在母亲桑榆晚年中,即不拜神送鬼,又不求医问药,身体却无疾渐安。所以,我也没有把母亲的话往心里去。

  年二十九的夜里,母亲在我大哥家只说:肚子有些不舒服,硬要让我大哥把母亲早已自己备好的寿衣拿出来穿上。

  这让我大哥很是生气,大过年的,怎能只因肚子不舒服就要穿寿衣呢。

  可母亲坚持说:“我心里有数。”

  穿了寿衣后,母亲又说:感觉有些累,想睡觉。

  不久,母亲就发出了平时睡觉时少有的呼噜声。

  天亮了,母亲虽身软存温,可早已没有了脉搏,停止了呼吸。

  母亲的走,给儿女们留下了不尽的痛断肠,悲裂胆的伤心。

  我虽然伤心万分,可我从不以为母亲离我而去,这三十多年间,母亲的音容笑貌,在我的脑际一刻也没有离去,我仿佛还能听到母亲走后的语音,我仿佛还能觉到母亲离去的身温。

  我们母子相濡以沫,生死相依。

  母亲虽生活在世代目不识丁的布衣耕者中,却聪慧过人。

  一次,母亲遇到了件不好决断的棘手难事,竟脱口流言:“我心里是十五个吊桶打水,七上八下。”

  再有,一次母亲怀疑我与乡童干了坏事,就对我斥责道:“不可与他人同流合污。”

  母亲嘴里的时髦词汇,惊的我目瞪口呆。时至今日,我也没弄明白,目不识丁的母亲,脑子里怎能装下如此多的好词汇,并且应用又是那样的恰到好处。

  我小时常与乡童念: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的歌谣。

  那天母亲抚摸了我头说:“孩子,你不只能过上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的生活,你还会赶上坐飞机,开轿车的好时光。

  眼前的生活让我坚信,母亲原是一位伟大的预言家。

  几十年来,我将这些已逝往事和对母亲的思念,寄托于每年一度的清明节。

  去年清明节的晚上,我只在住处的马路边,学他人,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圆。这个圆算是为母亲违章建起的物品临时寄存处或是快递站。

  我将供品放于圆内,将冥币烧于其中。我的心也随着供品的芳香飘向了故乡母亲的墓前。燃烧着冥币的熊熊烈焰,也招唤着远方土层下的母亲。

  可我直等到燃烧冥币的火灭烟尽,也没看见母亲从灼热的纸灭中,提取那沉重的银两。

  这真让我有点感恩无门了,好后悔当初没有”常回家看看“,也没有帮助母亲”涮涮筷子,洗洗碗“。

  今日清明,一束鲜花放在母亲的墓前,我又要向母亲诉说,对母亲的感恩与思念了……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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